發布時間:2023-09-26 09:35:19
序言:作為思想的載體和知識的探索者,寫作是一種獨特的藝術,我們為您準備了不同風格的5篇社會科學的方法論,期待它們能激發您的靈感。
【關鍵詞】 社會科學方法論 體系 開放性 邏輯基礎
“社會科學方法論是開放的科學體系”,這一論斷從表層來看似乎是毋庸贅述的理論事實。然而,如果把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建立過程及其理論建構的現狀作為考量因素,則有必要對這一論述的邏輯合理性進行進一步的理論闡述。有人會說,既然這個論點已成毋庸置疑的理論事實,那么,從其他考量因素出發對這一理論事實進行闡述豈非多此一舉。然而,真正的理論事實是要經得住考量的,倘若認定其為理論事實的依據僅僅為表層,怕是難逃不嚴謹之嫌。因而,以社會科學方法論建立過程及理論建構的現狀為考量因素,對“社會科學方法論是開放的科學體系”這一論述的邏輯合理性進行理論闡述,是極為必要的。
社會科學方法論是科學的理論體系
有觀點認為,19世紀中期,馬克思、恩格斯已經構建了整體上最為科學、完備的歷史唯物主義哲學方法論,遺憾的是,具體的社會科學方法至今仍未被系統地建構起來。在此,我們需要闡明的是,我們對社會科學方法論體系開放性邏輯基礎的研究和闡述,并非意味著我們對此理論持懷疑態度,而是承諾社會科學方法論是科學的體系。對這一問題的理解,我們可以從體系的定義本身入手。體系,顧名思義,形成為一體,即整體,組成為系,即系統。體系,是指由若干具有相互關聯的事物或某些意識相互聯系而構成的一個整體:如工業體系、思想體系、理論體系等。體系的構成需要量的規定,即一個事物或意識不能形成體系,而是由至少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要素構成;體系的構成也需要質的規定,即構成體系的要素是特定的,相互關聯的,并不是隨便哪些要素都能構成體系的。
社會科學方法論作為科學的理論體系,其要素既有量的規定也有質的規定。社會科學方法論有其特定的、若干具有相關性的組成要素,就其理論內容來看,社會科學方法論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為根本方法,包括以實踐為基礎的研究方法,這體現了的實踐基礎;社會系統研究方法、社會矛盾研究方法、社會過程研究方法,這體現了的辯證思維;社會主體研究方法、社會認知與評價方法,這體現了的主體性原則;社會科學研究的世界視野,這體現了的世界眼光。
社會科學方法論就其理論內容來看,涉及了主體與客體、系統和要素、矛盾和過程、個人與群眾、認知與評價、世界歷史與民族歷史等一系列關乎社會發展中的重大關系問題,這些問題與要素是相互關聯的,而且都貫穿著基本的理論原則,如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的原則,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原則,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原則等等。而從系統概念的角度而言,可以認為社會科學方法論中的各個方法要素構成了一個方法論體系。而且這個體系之所以是科學的,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其開放性,它不斷與其自身以及系統之外的環境進行所謂的信息能量的交換,在開放性中不斷的豐富和發展自己。
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哲學基礎決定其開放性的理論品格
世界觀與方法論具有一致性,有何種世界觀就會有何種方法論。人們在世界觀或哲學觀的指引下,去觀察、發現、分析、解決各種社會問題和現象,這就構成了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社會科學方法論,是世界觀、哲學觀在方法論上的具體體現。可以這么說,哲學是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哲學基礎,它決定了社會科學方法論的開放性理論品格,這一品格在其研究對象、適用范圍以及理論視野方面都有所呈現。
哲學的研究對象具有開放性。其研究對象是實踐基礎上的人與世界的關系,而其理論旨趣在于探索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關系的一般規律,從而能夠正確的認識世界,更重要的是改造世界。這種實踐是植根于開放的社會實踐和社會現實之中的,哲學是從社會實踐和社會現實當中走出來的,也必然要回到社會實踐和社會現實當中去發展。這就決定了作為哲學觀基礎上的具體方法論,社會科學方法論在與社會實踐和社會現實的互動中能夠展示出自己所特有的開放性,同時,“社會科學方法論把對社會的研究納入自然―社會的大系統中加以考察,賦予社會認識活動以宏觀的歷史背景……在各種社會要素的有序聯系中揭示社會有機體的內在組織結構……”①。這決定了社會科學方法論體系必須是開放的系統。
哲學的理論視野是開放性的。馬克思、恩格斯批判地繼承了近代德國古典哲學、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英法空想社會主義學說,深刻分析了資本主義社會矛盾和發展趨勢,科學總結無產階級斗爭的實踐經驗,創立了。在社會歷史觀上,馬克思從實踐的唯物主義觀點出發,主張用社會存在去解釋社會意識,從而深刻批判了唯心主義對社會歷史的主觀臆斷,認為社會認識的出發點應該是現實的、有生命的、從事實際活動的人。馬克思深刻分析了舊唯物主義者在社會歷史領域陷入唯心主義的原因,指出“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對象、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感性的人的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他不了解‘革命的’、‘實踐批判的’活動的意義。”②哲學這種批判性的理論視野正展示了其自身的開放性,以此哲學觀為指導的社會科學方法論也必然會在人類發展的新的歷史境遇和歷史條件中,總結歷史經驗,借鑒和吸收人類一切文明的成果,直面當下人類社會發展中的各種矛盾和問題、各種理論和方法,從而不斷豐富和發展自身的理論體系。
哲學的適用范圍是開放性的。哲學是面向整個人類世界的,所以,它面對的不僅僅是人、自然界或者人類社會的某一個層面、方向或領域,而是整個人類世界,系統掌握人與整個世界的關系,這也決定了其歷史使命是爭取無產階級和人類的解放,實現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讓人類生存的“必然王國”向著“自由王國”邁進。社會科學方法論在這樣的哲學觀指導下分析處理社會問題,相應的或者自然而然的也獲得了其開放性的理論品格。它作為各門具體社會科學的直接的方法論指導,必須指向自然界、人類社會及人自身,而不能局限于某一個狹窄的領域;哲學是面向未來的,它從徹底的唯物辯證法出發,強調世界并非是既定事物的集合體,而是一個過程的集合體,所有事物隨時隨地處于發展變化中,人類、自然界以及人類社會并非已經完成的既定的存在,而是處于一個不斷生成、發展、完善的過程中。以這種哲學觀為指導的社會科學方法論也相應地獲得了其開放性理論品格,“在社會的相對穩定中揭示社會的運動與變化,在社會的運動變化中揭示社會發展的趨勢和規律,在社會內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的交互作用中揭示社會發展的動因與條件,全方位勾畫社會有機體的立體和動態結構。以對現實的把握為基點,去回溯社會發展的歷史、展望社會發展的未來。”③
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建構貫穿了開放性理論品格
首先,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建構本身即是開放性思維的具體呈現。一直以來,人們傾向于認為,既然歷史唯物主義已經是人類歷史上研究社會歷史最為科學、完整而全面的方法論,那么,構建一個社會科學方法論就多少顯得有些多余。對此,我們應該正確的認識哲學方法論與一般科學方法論以及具體科學方法論的關系。從方法論來講,歷史唯物主義是高度抽象的,適用于所有領域的哲學方法論,但它與一般科學方法論和具體科學方法論又存在不同。相對于歷史唯物主義而言,社會科學方法論是一種具體的方法論,它是基于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歷史觀形成的。同時,相對于各門具體的社會科學研究來說,社會科學方法論又是一種一般的方法論,對具體的社會科學研究具有直接性的指導意義。有人可能會說,歷史唯物主義對各門具體社會科學研究同樣具有指導意義,從這個角度而言,社會科學方法論指導意義的價值似乎值得商榷。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歷史唯物主義對具體社會科學研究的指導性是間接的,社會科學方法論作為連接歷史唯物主義和具體社會科學研究的橋梁,其理論體系的構建是極為重要且必要的。
其次,社會科學方法論建構的過程中貫穿了開放性的理論原則。它積極地揚棄了傳統社會科學方法論的理論成果,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融合了傳統社會科學方法來構建自己的理論系統。西方傳統的社會科學方法論有其悠久的歷史,形成了不同的流派,提出了許多社會科學的研究方法,可以概括為兩組相互對立的傾向:一是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的對立;二是方法論個體主義與方法論整體主義的對立。科學主義(實證方法)的傾向,主張運用自然科學的方法和規范來建構人文社會科學;人文主義(理解方法)的傾向,主張運用解釋學的方法來建構人文社會科學,否認自然科學方法在人文社會研究中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方法論個體主義認為個人及其行動是先于社會的,是社會運動和社會結構的基礎,主張以個人分析為基點去解釋社會現象;方法論整體主義認為社會是先于個人的,主張從社會環境角度,以社會整體分析為基點去解釋社會會現象。無論是科學主義方法論還是人文主義方法論,無論是個體主義方法論還是整體主義方法論,其所建立的社會哲學基礎都沒有正確的解釋和處理自然、人類和社會的關系,其方法論必然會存在一定的弊端。
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不能正確地看待自然和社會的辯證關系,或用自然性來夸大自然和社會的對立,或用社會性來抹殺自然和社會的聯系;方法論個體主義和整體主義不能正確地看待和處理人和社會的關系,或用個人的主觀性、精神性忽視社會的客觀性、整體性,或用社會的整體性、客觀性抹殺個人的主觀性、精神性。雖然以韋伯、溫奇、吉登斯為代表的社會學家試圖綜合科學主義方法論和人文主義方法論以及個人體主義方法論和整體主義方法論,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其努力只是在方法論的漩渦中打轉。社會科學方法論以歷史唯物史觀為基礎,從根本上正確地確立了自然、人以及社會的關系:“人類社會與自然是對立而統一的,構成了相互作用的矛盾運動,而人類社會同自然界對立的基礎及其相互作用發生的根本途徑即社會的物質生產勞動……人類社會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雙重關系的統一,實踐是這種雙重關系統一的基礎,是人類社會的存在方式……歷史的主體和客體之間的關系是一種辯證關系,人的活動既改造著自然、社會和人本身,又要受到自然、社會和人自身的制約,人是能動性和受動性的統一。”④
社會科學方法論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融合了傳統社會科學方法來構建自己的理論系統:確立了社會研究方法的實踐基礎;社會系統研究方法的重大原則;社會矛盾研究中的利益矛盾與利益分析方法、階級矛盾與階級分析方法、階層矛盾與階層分析方法;社會過程研究中的歷史主義的方法、科學預見的方法、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方法;社會主體研究方法中強調“現實的人”是社會歷史研究的出發點、人的生存狀態是社會發展狀況的尺度、人的本質是社會關系的綜合、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社會認知與評價方法中堅持從人民大眾的立場進行實事求是的科學認知,在實踐中做經驗觀察與事實描述的基礎上進一步進行抽象和概括、分析和綜合,確立了評價社會的社會生產力根本標準和人民利益的最高標準;在“世界歷史”的研究中堅持以世界的眼光觀照當代社會發展,辯證地理解全球化與民族化、統一性與多樣性、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關系等等。
結語
總之,從社會科學方法論建構的哲學基礎、建構的過程和現狀等因素進行考量,其獲得了理論系統開放性的邏輯基礎,可見“社會科學方法論是開放的科學體系”這一論述是經得住推敲的。但在經濟全球化和新技術革命深刻改變著人類社會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的今天,任何一種理論體系都應以開放的心態不斷與時俱進、推陳出新,從而適應時展需求。社會科學方法論作為一個系統而科學的理論體系,應當以更加開放的心態促進自身發展。
首先,要堅持對自我系統內部的開放,始終保持自我批判的態度和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這可以使其在日新月異、變幻紛呈的世界中不斷吐故納新,始終流淌著新鮮血液,同時也是使其在激蕩的時代變遷中始終發揮其作用的基礎。可以這么說,任何一種科學理論體系都不是完美的,這種不完美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科學理論體系本身存在的缺陷,另一個方面是科學理論體系在時代的發展和變遷中逐漸呈現出“脫離”的狀態。而這兩個問題的解決,都要求其具有自我批判的態度和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否則,本身存在的缺陷難以被發現和補救,隨著時代的發展表現出愈來愈多的不適應性,最終結果只能是被淘汰。
其次,要堅持對系統外部的開放,科學地對待其他的社會科學方法論。一個固執己見、封閉自己的人很難真正融入社會和人群,更談不上自身發展和價值的實現,同樣,一種社會科學方法論如果“孤芳自賞”,則很難有更好的發展和突破。盡管社會科學方法論得到了高度認可,但這并非意味著其他社會科學方法論就無存在的必要性,社會科學方法論應堅持系統外部的開放,對其他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優勢和劣勢給予全面、客觀而深刻的認知,以平等的態度與之對話,積極主動地與之交流,吸收其有益的東西納為己用。總而言之,社會科學方法論與其他社會科學方法論之間應該是相關影響、相互作用的關系。
(作者單位:吉林農業大學學院;本文系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研究成果,項目編號:L12DKS021)
【注釋】
①③《與社會科學方法論》,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9頁,第10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99頁。
新東方學校 哈爾濱 150086
[摘要]在進行具體的社會研究工作時,社會科學方法論對其具有很重要的指導意義。社會科學方法論建立在歷史唯物主義世界觀的基礎上,與傳統的社會科學方法論相比,具有非常大的區別。在實踐的過程中,傳統的社會科學方法論逐漸的被拋棄。在本文中,介紹了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基本內涵及原則,并闡述了其哲學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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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社會科學方法論;哲學基礎
前言
社會現象是指以社會學科作為研究對象,從主體的參與性看,社會現象與自然現象有很大的區別。社會現象具有極強的復雜性,這是由于社會對象中包含人的因素,人都具有主觀能動性,因此在研究社會對象時,研究自然的實證方法論并不能完全適用,而研究人文科學的理解方法論同樣不能完全適用,因此,為了更好的研究社會對象,就需要利用將二者結合起來的社會科學方法論。
一、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基本內涵
在中,包含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這二者是世界觀與方法論的統一。社會科學方法論主要解決在社會發展過程中,產生的一系列的重大關系問題,比如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個人與群眾之間的關系、世界歷史與民族歷史之間的關系等。社會科學方法論在解決社會問題時,擁有多種多樣的方法,比如社會系統研究方法、社會主體研究方法、歸納與演繹的方法、分析與綜合的方法等等。實際上,社會科學方法論屬于一個完整的理論架構體系,具有開拓性、創造性及開放性,因此該方法論在發展的過程中,會積極地吸收和借鑒人們在發展過程中所創造出來的有效、合理方法。
二、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基本原則
(一)客觀性原則
人類有著長久的發展歷史,在對人類歷史進行認識和理解時,何種社會科學方法論都是基于客觀現實,因此,這為社會科學方法論的發展提供了必要的基礎。人都具有主觀能動性,這會影響到人對社會客體的把握,因此在社會中并不存在完全客觀的社會客體,然而在對社會客體進行研究和把握時,又必須具有客觀性,因此,為了使社會客體具有更好的客觀性,就必須要堅持認識論的實踐標準,同時,還要堅持歷史觀的生產力標準及價值觀的人民利益標準。
(二)主體性原則
人類在發展的過程中,會追求自身內在的真善美,而在這真善美中就包含了主體的維度,這種主體維度有利于在認識和評價社會歷史客體時,準確性更加全面。在我國的歷史長河中,人民群眾是偉大的創造者,在對歷史進行認識和評價時,要堅持群眾史觀,不能出現個人英雄主義傾向。
(三)整體性原則
社會是一個發展的整體,因此要堅持整體性原則,實際上,整體性原則就是系統性原則。在研究人與自然的關系時,要站在系統性的角度,處理好人與自然的關系,使人與自然之間達到和諧統一;在研究人與社會的關系時,同樣從系統的角度出發,使人民群眾都能具有集體主義精神;在研究整體與局部的關系時,通過系統性的研究,在顧全大局的基礎上,處理好二者之間的關系。
(四)具體性原則
強調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且在運用這種方法分析問題時,還要根據實際的時間、地點及條件調整具體的分析方法,正確的認識社會。
(五)發展性原則
社會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處于不斷發展變化當中,因此在對社會現象進行研究時,也要運用發展變化的觀點來看待問題,并正確的分析問題,對于靜止孤立看問題的的方法要堅決予以拋棄。
三、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哲學基礎
(一)本體論
所謂本位論,是指研究“存在”的本質問題,也就是在我們之外,是否有一個獨立的、“真實”存在的外部世界。在進行社會科學研究時,對于存在的性質和特征問題,是本位論涉及的主要問題,由此形成了兩大對立派別,分別為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二者之間一直爭論不休。唯物主義強調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和客觀存在性,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而唯心主義則強調外部世界是一種主觀表象,是不在人們思想之外獨立存在的。在確定社會科學研究的基本取向時,由本位論決定。
(二)認識論
對于現實世界,人們是否能夠認識、人們該以何種方式去認識,這個問題就是認識論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認識論是一種理論。在認識論中,有兩個比較核心的問題:一是人們是否能夠認識現實世界,二是人們是否可以利用直接觀察來認識現實世界。對于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答案,從而形成了不同的派別,并引起了爭論。現在,已經有很多的學者將兩種立場放置在一起研究,從而有效地對客觀及主觀的不同成分達到了兼顧。
(三)本體論與認識論之間的關系
二者之間的關系既有區別又有聯系,區別在于二者的地位和作用不同,而聯系是指二者之間是決定與被決定的關系。一般來說,本位論起決定性的作用,而認識論則是被決定。
結論
綜上所述,在研究社會科學問題時,社會科學方法論可以確定合理的研究方法,并且對研究具有很重要的指導意義。社會科學方法論具有五大基本原則,分別為客觀性原則、主體性原則、整體性原則、具體性原則及發展性原則。本位論及認識論為社會科學方法論提供了哲學基礎,使得該方法論體系構建的更為完善,并能夠在進行社會科學研究時,使研究結果變得更為科學、合理。
參考文獻
[1]朱榮英.論西方哲學方法論之于社會科學方法論的當代意義[J].鄭州輕工業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03):3-9.
一、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基本思路
所謂社會科學方法論,是指從事社會科學研究的方法論,這種方法論是建立在社會科學研究的各種方法之上的,它除了論述這些方法之外,還要進一步闡明這些方法的客觀基礎、本質根源、基本特征及其運用的原則。它是根據多少年來總結出的普遍存在于絕大多數案例的認識經驗,從而進行帶有客觀性、整體性、具體性和發展性的推敲所得出的認知方法觀念。我們去進行科學研究的時候,可以立足社會科學方法論所指引的路子,再根據自身特點來進行判斷和分析。
社會科學方法論并非解決的是一個單獨的事物所要面臨的具體問題,而是要揭示一種規律,甚至探測它的發展未來。伴隨社會科學的發展,目前,我國社會科學內部的方法論意識日益自覺,其科學性和實踐性在的認識論、真理觀,特別是唯物史觀的指導下,逐步成為了我們現階段學術研究的必備良藥,也是我國社會科學進一步發展的重要學術要求和前提。
二、社會科學方法論對探究藝術設計領域的作用
在藝術設計領域也同樣如此,我從本科就一直從事平面設計專業的學習,側重點不同,本科針對技能方面要求多些,而到研究生就將目光轉向了深層次的學術研究。尤其在現階段,我發現社會科學方法論恰恰可以幫助我很好的解決我探索本領域的一些困惑。
(一)看設計眼高手低。從本科到研究生,是一個由手到腦的轉變過程,長時間進行理論的學習,在遇到上交作品的時候,卻是只能闡述出自己的設計理念,而最終的成品根本達不到想要的效果。這就驗證了社會科學方法論中所強調的實踐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是理論必須和實踐相結合。
(二)藝術性、商業性失衡。對于我們設計者來說,追求自我個性的表現力和社會當中的商業需求永遠都是一個讓人糾結的矛盾。有時候太過去張揚個性,卻并不是大眾所喜歡,每次根據社會需求來做設計,又感覺完全在束縛我們對于藝術美的追求,永遠達不到更深的藝術境界。這可能就是我們社會科學方法論里所講的矛盾認知。對我們來說,如何認清這對矛盾是最主要的,這可能要根據具體問題來平衡二者的關系,而矛盾的對立統一關系,追求統一,講究關聯,系統的思考告訴我們的就是這個道理。
(三)缺乏原則。藝術這個領域在社會中所制定的規則過于少和簡單,這樣一方面會給我們設計者廣闊的施展空間,并不受太多束縛。但是另一方面卻有著秩序混亂的場面,比如設計的作品其里面的元素基本都是抄襲別人的元素拿來東拼西湊,告知別人這是自己的作品。所以這中原則和對待藝術的責任感是該在自己最初做設計的意識中存在,是尋求這樣的解決方法,講究原則。
(四)評判標準模糊。對于一個藝術作品是好是壞,我在現階段對其藝術價值缺乏一個正確的認識和考究,沒有很好的評判標準和底線設定。所以基本看所有作品都看表象,再深層面的東西我就會亂了方向,不知從哪里來尋求這個藝術作品帶給人們和社會的意義和價值。而在我們社會科學方法論根據哲學中總結要注重量的積累。沒有量的經驗積累,評判任何東西都不會是特別準確的,只有充足電,才會點亮屋子,將自己的觀點陳述的有理有據,有說服力,同時也才能夠更好的認識事物規律,揭發規律本質,從而達到質的飛躍。
三、如何利用社會科學研究方法來更好的學習藝術設計
(一)重在實踐過程的體驗,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每一個事物都必須通過實踐去認知,事實證明,我們設計者在設計作品的時候不能光去憑空想象,靠意識來主導事物的發展方向。而必須通過實踐來實現,用所吸取的理論養分盡情的灌溉整個實踐過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社會科學方法論立足于實踐,堅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對我們探索具體領域有很好的指導作用。
(二)學會系統整體的看待問題,不能孤立片面。任何事物都不是獨立存在的,考慮問題要想清楚某個元素和其它元素具有什么關聯,尤其在我們藝術設計領域,設計作品一定要注重把握整體感,色彩元素要和構圖以及圖形都要形成關聯,才會讓人看著舒服。并且不能只注重專業學習而忽略其它科學文化歷史的學習,只有一點點沉淀所學的文化知識,才能夠更好的服務于藝術設計,所設計出來的作品才會富有生命力和價值。
(三)合理的認清矛盾,掌握它的對立統一的規律。把握設計作品的定位,需要我們妥善的處理矛盾,盡可能不把這對矛盾永久的對立起來看待,要適當的根據實際情況學會化解矛盾的對立性,將其兩方面統一起來分析問題,把握矛盾的主要方面。所以我們在表現自我的同時一定要考慮其作品是否符合市場需求和大眾需求,是否能夠順應市場發展規律,在此基礎上來把握我們作品的定位和走向,去施展我們的個性,那才是好作品。一味的將自己陷入矛盾的困境,作品也將會跟著失去被人認可的價值。所以社會科學方法論對于矛盾的處理解決辦法對我們看待藝術設計同樣奏效。
(四)學會積累。自古以來,積累都是一種美德。我們學習藝術設計的設計者們很多情況下會走到一種極端,那就是只注重自己的專業,別的一概忽略,孰不知藝術作品的價值所體現的應該就是對人生的一種意識形態和歷史的沉淀、文化的傳播等等,我們如果不去熟知這些領域的東西,設計出來的東西只是表面文章而已。甚至這些會影響到我們去客觀評判一個藝術作品,連基本的背景知識都不熟悉,基本的理念和所表達的意思都沒辦法看懂,怎么去評判和學習。所以積累很重要,我們人的一生都應該學會積累,只有量的積累才能達到質的飛躍,人生的價值也會從中體現。
(五)學會用世界眼光看待問題。就拿我們藝術設計領域來說,不管從事的單位或企業規模如何,設計師的視野很重要。人們看到一個大氣的藝術作品背后,一定會有一種世界眼光來用心設計。世界眼光不一定是見的東西多,更重要的是意識領域的寬廣。想問題和設計思路都要注重大局,能夠對之后的前景有所遇見和規劃。這樣的思路和視野值得我們每一位設計者深思和學習。
[摘要]:“價值無涉”是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的核心概念,但是對此學術界卻存在嚴重誤讀。本文從韋伯構建學術公共領域的角度,認為韋伯“價值無涉”的“客觀性”原則具有雙重含義,既是為了破除普世性的理論神話,也論證了價值判斷需要“科學”的論證,而經驗事實需要在與文化價值的關聯中獲得意義,這是學術倫理存在的基礎。通過對國民經濟學的批判,韋伯闡明了他的“理想類型”是對經驗事實的邏輯整理,而不是“客觀”反映,這是“價值無涉”的第三個含義。本文還討論了韋伯的新聞思想及其實踐與學術公共領域的關系,并提出今天重讀韋伯的意義在于構建中國的學術共同體和學術公共領域。
討論社會科學研究的方法論問題,韋伯是個繞不過的名字。“價值無涉”已經被我們念得耳熟能詳,但是韋伯意義上的“價值無涉”究竟應該如何理解?在學術界卻依然晦暗不明。當今中國社會發展與危機并重,思想界因此存在嚴重分歧,學術與政治的關系也變得云譎波詭,有學者提出應該用“去道德”和價值“無立場”的方法來應對這樣的局面[1]。但是,“去道德”與“無立場”究竟在什么意義下才是可能的和有效的?政治與學術在韋伯的語境下究竟意味著什么?今年,正值韋伯逝世九十周年,韋伯的著作再次在漢語世界中被大量出版。重新閱讀韋伯,并借此整理中國知識界關于學術與政治、立場與價值等問題的糾葛,已經又一次成為具有重大理論與現實意義的議題。[2]
(一)“價值無涉”的雙重含義
《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是1904年韋伯接手主辦《社會科學和社會政策文庫》雜志時,闡釋其辦刊宗旨的綱領性文獻。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韋伯是如何把社會科學方法論與學術倫理以及學術共同體的思考結合在一起的,這也是韋伯集中討論和總結其社會科學方法論的重要文獻。但是,自八十年代中文學術界“發現”韋伯以來,這也是被誤讀最嚴重的部分。所以,回到文本自身,應該是重讀韋伯最重要的方法。
韋伯開宗明義地指出,《文庫》的宗旨一是擴展對社會生活的事實的認識,另一是訓練人們對社會生活的實際問題作出判斷。那么,判斷的有效性是什么?或者,在什么意義上可以說,社會科學研究存在著“客觀有效的真理”呢?韋伯整篇文稿正是建立在這個問題意識上的。
韋伯反對兩種歷史觀,一是道德進化論,一是歷史相對主義,正是這兩者的結合在社會科學領域取得了支配性地位。韋伯以國民經濟學為主要批評對象,指出:通過把文化價值總體引入道德領域而在內容上規定道德領域,并由此把國民經濟學提高到“倫理”科學的地位,這其實是把所有可能的文化理想在總體上貼了“道德”的標簽,既抹殺了道德律令的特有地位,也沒有對理想的“客觀性”有什么貢獻。《文庫》需要從根本上予以拒斥的流行觀點,正是:國民經濟學是從一種特殊的“經濟世界觀”得出的,并且應當由此得出價值判斷。因為經驗科學的任務決不是提出約束性的規范和理想,以便從中得出實踐的處方。《文庫》需要拒斥的另一種觀點是:價值判斷因為立足于某種理想,從而具有主觀起源,就可以擺脫“科學”的討論。這正是“價值無涉”的兩重含義,不可偏廢任何一方,而目前國內學界就韋伯觀點圍繞著經濟學是否應該有道德的討論,其實都沒有抓住韋伯的關鍵。
韋伯說,《文庫》關心的問題其實是:對理想和價值判斷所作的“科學”批判的意義和目的是什么?科學的“技術性批判”最根本的功能就是使在追求目的過程中的代價,能夠被充分評估和權衡,也唯有在這樣的時候,最需要貫徹“價值無涉”的邏輯方法。在這之后,權衡上升為決策,就不再是“科學”的任務,決策者根據自己的良知和世界觀在各種有關的價值之間進行權衡選擇,但正是“科學能夠使他意識到,一切行動,當然根據具體情況還有不行動,在其結果中都意味著吸收了某些價值,從而常常意味著——這一點目前特別容易被人忽視——放棄另一些價值。做出選擇是他自己的事情。”[3]科學的任務正是揭示并且在邏輯上闡明“目的”建立之上的“觀念”基礎,“對價值判斷的科學探討如今不僅要使人進一步理解和體驗所希求的目的和作為其基礎的理想,而且首先還要教人批判地‘判斷’它們。”[4]也就是說,作為“科學”本身不擔任價值評判的任務,但是它卻是價值評判的基礎。這是因為,在一個世界觀存在嚴重沖突的時代,“以普遍有效的終極理想的方式創造解決我們的問題的實際公分母,這都毫無疑問既不能是我們這份雜志的任務,也絕不能是任何一門經驗科學的任務:這樣一種任務不僅在實際上是無法解決的,而且自身也是不合情理的。”[5] 這決定了在方法論上的“價值無涉”作為邏輯意義的地位。
一個飽餐了知識之樹的文化時代,其命運是必須知道,無論對世界事件研究的結果多么完善,都不可能從中獲知世界事件的意義,而是必須能夠自己去創造這種意義本身,世界觀決不可能是經驗知識進步的產物,因此,最強有力地推動著我們的那些最高的理想,在任何時代都只能是在與其他理想的斗爭中實現的,這些其他理想對于其他人來說,正如我們的理想對于我們來說一樣,都是神圣的。[6]
因此,可以看出,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的第一個含義,正是要徹底破除所謂“普世價值”的神話,一個諸神爭斗的時代,決定了社會科學領域不可能,也不應當存在普遍有效的終極價值。在這個意義上,廉價的相對主義和樂觀的折中主義,要么在理論上無視其嚴峻,要末是在實踐上回避其結果。這些都與科學的“客觀性”沒有絲毫關系,“中間道路”絲毫不具有更多的科學真理。由此可見,作為方法論的“價值無涉”正是為了廓清“科學”有效性的界限,它要解決的問題是“存在”的問題,而不是“有效”的問題。對“存在”的思維整理,涉及到“客觀性”問題,而“有效”與否則與價值所處的文化特性有關,必須在科學的“客觀”操作和價值判斷之間劃出界限。
因此,對這份雜志尋求科學真理的功能,以及科學作為對經驗現實進行思維整理的有效性,韋伯提出兩種重要責任:
首先,是要讓讀者和作者自己清楚地意識到用來度量現實,并從中推導出價值判斷的標準和尺度是什么,而不是把不同類別的價值混同在一起。只有通過確立的價值標準與其他價值標準,最好是與自己的價值標準相對抗,——任何有意義的評價都只能是從自己的世界觀出發的批判,而不是通過在不同的價值之間和理想的沖突之間的挪移和權衡來欺騙自己。不同的價值尺度之間需要進行反思性的對比、澄清和揭示,一切對于別人有意義的評價都只是出自對自己“世界觀”的批判,是以自己的理想為根據與別人的理想作斗爭的結果。
第二, 要使得讀者、編輯和撰稿人都明了,什么地方科學研究者開始沉默,而作為“有意欲”的人開始說話,什么地方論證求助于理解,什么地方則求助于感情。必須反對科學討論和評價性推論之間的混淆,但是“決不反對申明自己的理想”。無信念和科學的“客觀性”之間沒有任何內在的近似性。這里“價值無涉”的第二個含義,就體現為作為學術雜志的《文庫》所具有的學術共同體的性質,它不是從事反對政治或者社會政策派別的論爭場所,也不是招徠贊成或反對政治理想或社會政策派別的場所[7],而是一個“學術”的公共領域。韋伯如此描述道:
雜志的特性一開始就在于,并且只要它聽憑于編者們今后就也應當在于,尖銳的政治對手都可以在雜志中為了科學工作而和平共處。它迄今為止不是“社會主義的”刊物,今后也不會是“資產階級的”刊物。它不會把愿意置身于科學討論基地之上的人排除在作者的范圍之外。它不能是一個“回應”、辯駁、再辯駁的游戲場地,但它也不袒護任何人,無論是它的作者還是他的編者,都應在其欄目中經受可想見的最嚴厲的客觀而又科學的批判。不能忍受這一點的人,或者不愿與那些和自己理想不同的人在科學認識領域合作的人的,都可以不參加它。[8]
但是,韋伯也承認,無偏見地與政治上的敵對者同處于一個中立的學術場所,在當時的德國并不容易,對那種“作為黨派狂熱的局限性和不發達的政治文化的標志,應予以無條件的反對。”在這個意義上,“價值無涉”反對的是學術的泛政治化傾向,因為這必然嚴重傷害學術的“科學性”。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這個雜志不能有自己的“特性”,因為《文庫》要探討的問題與最高的、起決定作用的價值觀念密切相關,因而成為它的最穩定的作者的人,“恰恰因此又成為一種受到那些價值觀念相同的或者類似的影響的文化觀的代表。”這些作者的觀點各有不同,但是“他們都把保護勞動群眾的身體健康以及盡可能增加勞動群眾對我們文化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分享作為目標,但把國家對物質利益領域的干預與現存政治秩序和法律秩序的自由發展相結合作為手段。”[9]這些人無論對未來的社會秩序持什么樣的觀點,就當代而言卻肯定“資本主義”的發展,這并不是因為它與更早的社會制度相比是更好的形式,而是因為它在實踐上已經是不可避免,這是學術面對現實政治的態度。
《文庫》主要關心的是社會經濟問題。作為社會經濟現象的事件,它的性質并不是自身“客觀”地具有的,而是以人們認識的“興趣”傾向為條件的。“一個現象只是就我們的興趣專注于它對于為生存而進行的物質斗爭所具有的意義而言,或者說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獲得一個‘經濟’現象的性質。”雜志的任務就是:研究人類共同生活的社會經濟結構的普遍文化意義及其歷史上的組織形式。
不是“事實”的“實在”聯系,而是問題的思想聯系,構成了各門科學的工作領域的基礎:在用新的方法探索一個新的問題并由此發現開辟新的重要觀點的真理的地方,就會出現一門新的“科學”。[10]
不同與馬克思的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理論,更不同于形形的文化決定論,——韋伯決不是一個文化決定論者,他強調的是經濟與文化互相制約的關系。韋伯認為:按照經濟上的受制約性和影響范圍的特殊觀點來對社會現象和文化事件進行分析,依然是一個具有創造性成果的科學原則。但是,這恰恰需要區別以下兩種傾向:人們要么把歷史現實中不能從經濟動機演繹出來的一切都當作在科學上毫無意義的“偶然性”,或者“剩余物”,要么把經濟事務的概念擴展到不可知的領域,以致所有以某種方式與外在手段相結合的人類利益都被納入到那個概念之中。[11]這正是韋伯竭力反對的以經濟學價值來主宰社會價值和社會科學判斷的方式,這也是韋伯提出“價值無涉”所具有的現實與歷史的針對性。
(二)經驗事實、文化價值與學術倫理
在韋伯看來,社會科學作為一門現實的科學,是要理解我們被置入其中的、包圍著我們的現實特性,即它的文化意義:它為什么在歷史上是這個樣子。而“有限的人類精神對無限的現實的思維認識就建立在這一隱匿的前提條件上,即每次都只有現實的一個有限部分構成科學理解的對象,只有它才在‘值得認識’的意義上是‘根本’的。”[12]韋伯明確指出,經驗事實只有在與文化價值的關聯中,才是研究者接近“實在”的途徑。社會科學不是建立合目的性的規律性,而是建立“個別”與“價值”之間的因果聯系。規律所適用的現實是個別的,而個體并不能從規律中演繹出來。清晰概念的存在以及假定的規律,僅僅是認識現實的前提和手段,而真正的有意義的分析和整體性描述,卻是嶄新的和“獨立”的。一個文化現象形成的意義,以及形成這種意義的理由,都無法從任何規律性概念和體系出發去推導、論證或闡明,因為它們是以文化現象與價值理念的關系為前提條件的,文化概念就是價值概念。個體性的現實之所以對我們有意義,是因為它表現出對于我們來說與價值理念的聯系因而重要的關系,僅僅是因為這一點,它的個體性的特性才是值得我們認識的。也就是說,價值理念是確認研究對象的前提,卻不是結論,因為:
重要的東西自身當然不與任何規律自身相等同,而且規律越是普遍有效,就越是不與它自身相同。因為一個現實的成分對我們來說所具有的特殊意義,當然恰恰不在于它與極其眾多的其他成分所分享的那些關系。把現實與賦予其重要性的價值理念聯系起來,以及根據其文化的重要性的觀點突出和整理由此渲染而出的現實成分,與根據規律對現實進行分析和在一般概念中對它進行整理相比,是一個異質的、不同類的觀點。思維整理現實的兩種方式相互之間沒有任何必然的邏輯關系。在個別的情況下,它們能夠相互一致,但是,如果這種偶爾的一致掩蓋了它們原則上的分歧的話,就會導致極具災難性的后果。[13]
這些對于經濟學來說,并不例外,事實上韋伯更多地正是針對它而來的。正因此,韋伯對于“規律”崇拜,特別是對經濟學的“市場”規律崇拜所具有的災難性后果的警告,是特別值得今天的中國學界汲取的。我們也可以從中明確地看到,韋伯的立場是歐洲的,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是一個所謂的“西方中心主義”者;而是相反,他一再告誡的正是對“普世價值”的警惕。對于韋伯這至關重要的核心觀點,我們理解得并不充分,而這卻正是韋伯強調“價值無涉”的主要出發點。
韋伯特別針對貨幣交換經濟指出:對交換的普遍本質和市場交往的“技術”性研究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但是這只是前期工作,它不能回答交換如何歷史地獲得它今日的基本意義,歷史事實需要在文化意義里得到澄清,正是貨幣經濟的文化意義,——因為它,我們才會對交往技術感興趣。“只有在無限多樣的現象中僅有一個有限的部分是有意義的這一前提條件下,認識個體性的現象的思想才在邏輯上是有意義的。”[14]對具體的現實進行詳盡無遺的因果推演不僅在實踐上是不可能的,而且在理論上也是荒謬的。在涉及“個體性”的地方,“因果問題并不是一個規律的問題,而是具體的因果聯系的問題,不是什么公式把現象當作樣本加以歸類的問題:它是一個歸屬的問題。……一個‘歷史個體’——的因果說明得到考慮,對因果規律的認識就不可能是研究的目的,而只能是研究的手段”。韋伯再三強調,規律越普遍,就越抽象,它們對在因果上歸屬個體性現象的貢獻就越少,從而間接地對理解文化事件的意義也就越小。就歷史現象來說,最普遍的規律由于是內容最空洞的,通常也是最沒有價值的。一個類概念的有效性越廣泛,就越使得我們離開現實的豐富性,因為它為了包含近可能多的共性現象,就必須是盡可能地抽象,而共相的認識對于歷史研究而言并沒有價值。因此,把經驗還原為“普遍”或者“客觀”,對于社會科學工作并沒有意義。這并不是說“規律”不存在,而是因為對社會規律的認識并不等同對社會現實的認識,僅僅是我們的思維為了這一目的所使用的各種輔助手段。文化只是個別,是由其文化所采用的價值理念決定的,而任何“規律”都無法揭示這些價值理念的不同。“‘文化’是從世界進程無意義的無限性產生的一個從人的觀點出發用意義和重要性來思考的有限斷面”[15]。以下韋伯的這一段話特別值得關注:
任何文化科學的先驗前提都不是我們認為某一種或者任何一種文化有價值,而是我們就是文化人,賦有自覺地對世界表示態度并賦予它一種意義的能力和意志。無論這種意義是什么東西,它都將導致我們在生活中從它出發來判斷人類共同存在的某些現象,把它們視為重要的(積極的或者消極的)而表明態度。
對世界表明態度并賦予其意義的能力與意志,這其實正是學術倫理存在的基礎。韋伯對以色列先知的描述中,著重的正是他們為文化和宗教共同體建構意義的“天職”。[16]在這里,我們再次看到的是韋伯世界中知識分子的學術倫理與先知的宗教倫理的疊印。正是在這個基礎上,韋伯強調學者的“個人”因素對于學術研究的重要性。因為沒有什么觀點是從材料里自然得出的,所謂讓事實自己說話,不是自欺,就是欺人。真正具有意義的是作為“個人”的學者“靈魂之鏡”,只有這樣的鏡子才能折射出現實與文化的價值和涵義:
在隨時隨地自覺或不自覺地對事物的個別特殊方面所做的這種選擇中,起支配作用的是科學工作那種作為時有所聞的主張——一項科學工作的“個人因素”才是其真正有價值的因素;此外,任何工作如果存在是有價值的,就必須表現出“個性”——之基礎的因素。毋庸置疑,如果沒有研究者的價值理念,就不會有選擇材料的原則,就不會有對個體性現實的有意義認識,就像如果沒有研究者對某些文化內容之意義的信念,認識個體性的現實方面的任何工作都是絕對沒有意義的一樣,他的個人觀念的傾向,他的靈魂之鏡中的價值反射,規定著他的工作的方向。而科學的天才把自己研究的對象與之聯系起來的那些價值,卻能夠規定整個時代的“觀點”,即是決定性的:不僅對于現象中被視為“有價值”的東西而言,而且對于現象中被視為有意義的或者無意義的、“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東西而言都是如此。[17]
韋伯這里清理的正是知識分子在當代確立學術倫理價值的基礎,知識分子的內在志向即對學術為世界建構意義的確認和信念,這是推動文明本身和文化本身發展的動力。至此,我們可以明白韋伯的社會科學方法論的核心所在,那就是在一個諸神的時代里,社會科學不是尋求普遍而終極的規律或目的,而是認識、確立和創建文化的價值意義,這才是學術和知識分子確立安身立命的倫理基石。因為對人類文明尋求價值意義的確信,內在于文明自身,也內在于任何時代的知識共同體和民族共同體之中,它們正是知識分子應該予以承接的“天命”。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知識分子的“天命”是一種倫理的誡命,是外在使命和內在志向的結合。
(三)“理想類型”與社會科學的“客觀性”
——對“國民經濟學”的批判
這里,韋伯是以對“國民經濟學”的“自然主義一元論”為批評對象,展開其對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具體討論。
國民經濟學開始的時候是一種討論國民“財富”增長的“技術”性現象,但是它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技術的,因為它被納入到18世紀自然法的、理性主義的世界觀的巨大統一體中。自然科學的方法:用根據規律性聯系對經驗事實做出一般的抽象和分析,以一種形而上學的有效性和具有數學形式的概念體系,達到對現實的一種純“客觀”的,擺脫一切價值的,同時也是絕對理性的,也就是擺脫一切個體性的“偶然性”的一元論認識。在這樣的科學思維的模式中,除了發現事物的“規律”外,科學工作的其他意義都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合規律”性才是科學本質性的東西,“個體性”的事件只有作為“典型”,即作為規律的解說才有意義,而這些事件本身則并不是“科學的”興趣。因此,在歷史領域,抽象的理論方法和經驗的歷史方法處于對立之中。抽象的經濟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幅關于經濟組織、自由競爭和嚴格的理性行為在商品市場上發生的各種事件的理想畫卷。“這一理想畫卷把歷史生活的某些聯系和事件統一成為設想出來的聯系得天衣無縫的體系。在內容上,構思具有一個通過思想上提高現實的某些要素而獲得自在烏托邦的性質。它與生活的經驗給定事實的關系僅僅在于,在那種構思中被抽象地描述的那類聯系,從而也就依賴于‘市場’的事件,在現實中被發現或者被猜測為在某種程度上起作用的地方,我們都能夠利用一個理想典型(idealtypus)實際地說明和解釋這種聯系的特性。”[18]
但是“理想典型”(國內更多翻譯為“理想類型”,下文采用這種譯法)的概念是為了歸屬判斷,它不是假設,也不是對現實的描述,它是歷史給定的現代交換經濟社會組織的“理念”。韋伯指出西方經濟學中的“市場”與作為發生學概念上西方中世紀的“城市經濟”理念,這兩者是根據“完全相同的邏輯原則展開的”。而“城市經濟”概念也并不是所有被考察的城市中實際存在的經濟原則的“平均值”,而是單方面提高一個或者一些觀點,把散亂的個別的現象綜合成一個自身統一的理想畫卷而獲得的。就此而言,即“理想類型”是從經驗事實中選取不同的元素加以邏輯整理而言,它的確具有“客觀性”,這正是“價值無涉”的第三個含義,即“理想類型”作為一種邏輯的分析工具本身是“價值無涉”的。但另一方面,“就其概念上的純粹性而言,這一理想畫卷不能經驗地在現實中的任何地方發現,它是一個烏托邦。而對于歷史工作來說就產生了一個任務,即在任何具體場合都要確認現實離那個理想畫卷有多近或者多遠,某個城市的關系的經濟特性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在概念的意義是哪個被說成是‘城市經濟的’”。[19]因此,理想類型并不是對“客觀”現實的無條件的“反映”,而是“整理”。因此,韋伯強烈地反對把理想類型的概念圖像當成是歷史現實的“真正”內容,當成“本質”。理想類型絕不是古希臘神話中的強盜普羅克拉斯特之床,歷史不應該在此被削足適履,也不應該被當成是歷史中起作用的“實在”力量,——韋伯強調特別需要警惕后一種危險。對于中國的經濟學來說,西方的以中世紀“城市經濟”為模式發展出來的經濟學“原理”,究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解釋中國和解決中國的城鄉問題呢?這值得今天更深刻地追問和反思。
韋伯告訴我們的恰恰是:沒有建立概念與具體的歷史語境的聯系,就簡單套用西方的諸如“市場”這樣的經濟學概念來橫掃一切是極其危險的,因為正是這樣的做法違背了“價值無涉”的社會科學方法,違背了現實的“客觀性”原則。這對于我們今天形形的市場原教旨主義來說,應該是當頭棒喝。韋伯明確地指出,經濟學理論是一種“教理學”,它特別假定純粹經濟利益的支配作用,而排除行為的政治取向和其他非經濟取向的影響,因此它只能是一種“理想類型”,而絕不是歷史的“自然”發展,更不能成為“應當”如此的普世道路:
那種在此意義上“無國家”、“無道德”、“個人主義的”純粹理論,作為方法上的輔助手段是并且總是必不可少的,而極端的自由貿易學派則把它理解為“自然的”,即未被人愚蠢的歪曲的現實的一種詳盡無遺的寫照,并進一步據此把它理解為一種“應當”,理解為一個在價值領域有效的理想,而不是理解為一個可以用來經驗地研究存在的理想典型。[20]
所以,“理想類型”的功能,不是作為目的,而是作為社會科學的“手段”來發揮作用的,因為社會科學必須借助通常只有在“理想類型”中才能清楚明白的規定概念來工作。其工作原理在于歸納、衡量與對比,是以確立概念的“界限”為前提的,這正是一種專業主義的訓練:
它是一種理想畫卷,但并不是歷史現實,也根本不是“真正的”現實,它也根本不適宜于把現實作為樣本歸入其中的圖式,而是指具有純理想的界限概念的意義。為了廓清現實的經驗內容的某些重要的成分,人們借助這一概念對現實作出衡量。把它與現實作出對比。這樣的概念是思想的產物,我們借助它們,通過運用客觀可能性的范疇,來構思各種聯系,我們依據現實定向的、受過訓練的想象力對它們作出判斷,認為它們是適合的。[21]
但是混淆總是很容易產生,歷史相對主義者總是讓理想類型意義上的“理念”生成為理想意義上的“理念”需求,讓其變成價值判斷。因此,科學自我監控的基本義務和避免受騙的唯一手段,就是嚴格區分這兩種方式。以比較的方式把現實與邏輯意義上的理想類型聯系起來,與從理想出發對現實做出評價性判斷,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方法。這正是韋伯強調作為方法論的理想類型是“價值無涉”的,即不能用它作為價值判斷的標準。因為理想類型“是某種對評價性的判斷完全不感興趣的東西,除了純邏輯的完善之外,它與其他任何一種完善都毫不相干。”[22]也就是說,在韋伯的理論中,理想類型其實是一種邏輯工具,并不具有價值判斷的意義,這才是“價值無涉”最核心的意義,否則,就會有淪為自然主義或道德主義“目的論”的極大危險。
韋伯更進一步指出:雖然“理想類型”在形成過程中要排除“偶然性”的東西,但是其本身仍然是“個體性”的,不是平均值的典型。因為理想類型的概念形成的目的,“就是在任何地方都使人清晰地意識到的,它不是合乎類的東西,而恰恰相反,是文化現象的特性”[23],是文化個體性的表達,因此“理想類型”絕不是普遍“規律”的體現,而是有著明確的使用界限的。至此,我們已經可以理解,韋伯對“價值無涉”的強調,其批判的對象正是用“理想類型”來代替價值評判,這樣一種會在現實中帶來極大危險的思想混亂,其主要代表正是西方經濟學。
針對自然主義的歷史觀,即社會科學的目的必須是將現實還原為“規律”,韋伯的批評正是針對其把“理想類型”與現實相互混淆的危險。韋伯告誡道,必須清醒地意識到“理想類型的發展狀況和歷史是兩件必須有效區分開來的事情,構思在這里僅僅是有計劃地將一個歷史事件有效地歸屬于根據我們認識的現狀而可能的原因范圍中的現實原因的手段。”[24]正是在這里,韋伯對馬克思,——這位他所尊敬的也是最主要的理論對手作了這樣的評價:所有的“規律”和歷史發展的構思,在理論上都具有“理想類型”的特征,“凡是使用過的概念的人都知道,如果把現實與這些理想典型進行比較,它們就具有巨大的,甚至是獨一無二的啟迪意義;同樣,一旦把它們設想為經驗有效的,或者甚至設想為實在的(事實上也就是形而上學的)的‘作用力’、‘趨勢’等等,它們就具有危險性。”[25]這一評價值得重視,也值得今天作為一個重要視角來重新理解在中國的命運。
韋伯充分肯定“理想類型”的邏輯作用,但是他強調所有“理想類型”的構思都具有暫時性,“文化科學工作的結果就是不斷改造我們力圖把握現實所用的那些概念的過程。因此,關于社會生活的各門科學的歷史就是并且依然是借助概念的過程。因此,關于社會生活的各門科學的歷史就是并且依然是借助概念的形成而嘗試在思想上整理現實,由于科學視野的擴展和更移而廢除已經獲得的思想圖像,以及在如此改變了的基礎上形成新概念之間的不斷變換。”[26]這是因為,概念的形成取決于問題的提出,而問題的提出是隨著文化自身的內容發生變化的,概念與被概念化的東西之間包含著一種綜合的暫時性。因此,概念的價值正在于它們揭示了作為其基礎的觀念意義的有效性界限,而不是目標。“理想類型”之意義正在于它的暫時性,和無可避免的被超越性,是手段和工具,服務于建立價值聯系的目的,因此決不能混同于具體的實在,后者才是第一性的目的。概念的目的被假定為對“客觀”現實的觀念的“反映”,這可以追溯到康德的現代認識論,這里的概念與歷史工作之間的關系被頭足倒置了。而社會科學的偉大進步正是與實際的文化問題的變更密切相關的,并采取了對概念的形成進行批判的反思形式。韋伯宣布,《文庫》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為這種批判與進一步的綜合服務:
一切經驗知識的客觀有效性,都是并且僅僅是按照范疇整理給定的現實,而這些范疇在特殊的意義上是主觀的,即表現我們認識的先決條件的,受到唯有經驗知識才能給予我們的那些真理的價值的前提條件的制約。[27]
社會科學的“客觀性”正在于此,即它來自于對經驗現實的邏輯綜合和整理,也因此具有明確的使用邊界,因此不能據此作為“本質”或者“規律”證明特定的經驗事實,也不能因此取得判斷現實的價值特權,因為價值尺度只能來自于特定的文化自身。社會科學的任務并不是不斷去追逐新的觀點和概念,而是相反,對于具體歷史聯系的文化意義的認識,才是所有的概念和概念批判為之服務的終極目的。“材料專業戶”和“意義專業戶”都不能把已知的事實與已知的觀點結合起來,從而創造出新的東西。
在韋伯看來,價值意義是“理想類型”獲得邏輯意義的前提,否認作為特定的文化產物的價值真理性,就沒有社會科學,就只剩下用普遍的概念與判斷去取代科學。一旦社會科學把它的方法論原則建立在把加工材料看成目的本身,而不是自覺地根據最終的價值觀念來檢查和反思個別材料的認識價值,不能意識到認識價值是植根于具體的實際的文化作為最終價值,道路就會迷失,這時,就需要從文化的價值意義上進行范式突破。這時,
未加反思地使用的觀點的意義變得不可靠,道路迷失在黃昏中。重大的文化問題的光芒依然存在。于是,科學就武裝起來,改變自己的立足點和概念體系,從思想的高度俯視事情之流。[28]
推動社會科學發展的動力,不是科學的內在邏輯,而是一個特定社會的文化價值的重大問題。我們需要在這個意義上理解韋伯這句似乎駭世驚俗的話:政治經濟學是政治的仆人!因為,作為現實的、具體的德國的文化價值才是真正的政治性問題,學術的目的正在于是否能夠落實于具體的文化語境中,——它既是社會科學問題意識的來源,也是作為學術研究的社會科學最后的旨歸。只有在這里,在責任倫理高于信念倫理的情況下,兩種倫理才可以尋求互相支持的契合點,我們也需要從今天中國的歷史語境中重新確立和理解韋伯的意義。
最后,讓我們再來讀一點讀韋伯自己的論述:
我們最終必須竭盡全力反對的是一種并不少見的觀念,它認為通過權衡各種彼此對立的價值判斷和他們之間的“政治家式的”折衷,就可以踏上通往科學“客觀性”的大道。“中間路線”不僅恰好與“最極端”的價值判斷一樣,不能以經驗學科的方法得到科學的證明,而且,在價值判斷的范圍內,它正是在“規范的”意義上最晦曖不清。它不屬于講壇,——而是屬于政治綱領,官僚機構和議會。科學,無論是規范的還是經驗的,都能為政治活動家和對立的黨派提供無可估量的幫助。它告訴他們,(1),對于這個世紀問題,某些不同的“最終”立場是可以考慮的;——(2)在你就這些立場作出抉擇時,存在著這樣那樣你必須考慮的事實。[29]
韋伯指明的是,真正的有責任的“政治”行為應該建立在學術的“科學性”的基礎上,即有價值的政治行為必然充分估計三個方面:1,不可避免的手段;2,不可避免的附帶后果;3,由此制約的在其實踐結果中眾多可能的評價相互之間的競爭,這正是經驗科學以自己的手段能夠揭示的東西。[30]只有在此基礎之上的“政治”行為才可以與現實中黨派利益紛爭的政治活動劃清界限。社會科學的“客觀性”絕非折中的中間路線,因為妥協和折中并不是以價值的澄明為前提的,因此需要反對各種“偽”客觀性(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各種偽“政治”性,即建立在黨派利益紛爭基礎上的“政治”):
認為從要求經驗地討論“價值無涉”的立場出發,價值判斷的討論就是無結果和毫無意義的觀點,是與我們完全不相干的,因為關于價值判斷意義的認識恰是所有這類討論的前提。這種討論的先決條件是理解各種原則上不可逾越的和大相徑庭的最終價值判斷的可能性。然而,“理解一切”并不意味著“原諒一切”,單是對他人觀點本身的理解也不導致同意它們。另一方面,這至少可以使人同樣容易并且通常極其可能認識到妨礙人們達成一致的原因和問題。但是,這種認識恰恰是真理性的認識,而“價值判斷討論”正好有助于這中認識。[31]
至此,韋伯對于社會科學的“客觀性”和“價值無涉”的思想已經清楚了。這里試從以上三個互相關聯的層面上做一個分梳和歸納:
首先,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是社會科學的歷史觀,它反對把歷史納入任何道德主義或自然主義的目的論體系中,因此,它本身不屬于也反對任何“宏大敘事”。其方法論上的體現是劃清“理想類型”的有效性邊界,不能把“理想類型”或者任何概念性的邏輯思維的產物上升為價值判斷。任何意義上的“理想類型”作為對經驗事實的邏輯整理,都不是對現實的“反映”,而是歸納和總結,歸根結底是“個體性”的,因此不能把“個別”上升為“普遍”的規律,并成為“應當”如此的歷史力量。因此,韋伯反對從歷史的“發展趨勢”中引申出對實踐的評價,因為這意味著把“變遷”視為目的論的,并成為對現實政策毫無反思的美化:
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看出,為什么經驗科學的代言人應當感到有必要支持這種做法,使自己成為某個時候的“發展趨勢”的喝彩者,使對這些“發展趨勢”的“適應”從一個終極的、只能由具體的人在具體場合解決的、因而也只能取決于具體的人的良知的評價問題變成一個據說由一門“科學”的權威庇護的原則。[32]
第二,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指的是建構學術公共領域的原則,即不同的立場和觀點都具有平等準入的地位與權利,而且在這個意義上接受最嚴格的反思與批判。知識共同體不能以某種預設的絕對價值作為規范,或者以“普世價值”來壓抑和取消歧見,這是作為經驗科學的社會科學能夠生產“有效”知識的前提。但是,作為個體的學者,卻正是以自己的立場,以及以此立場出發的知識建構進入學術公共領域,“正是‘個人’的最內在的因素,規定我們的行動、賦予我們的生活以意義的最高的和最終的價值判斷,才是某種我們感到有‘客觀’價值的東西。”[33]這個意義上,韋伯的“價值無涉”決不是取消價值立場,而是相反,不同的價值判斷必須接受自己以及對手的反思和挑戰,方有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社會科學的發展。
第三,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指的是在學術共同體內部建立理解的方法。在各種不同的、甚至歧見嚴重的觀點之間,“價值無涉”要求的是對他者觀點的理解,它建立在以經驗的方式,從概念的邏輯意義上,去考察他人的行為和動機,以發現真正的不同的立場,這是一切有意義的學術辯論的前提。這樣的以建立理解為前提的“價值無涉”的工具性,是學術對話和論辯的基礎。它可以使人從邏輯和事實的角度認識到妨礙達成一致的原因和問題:
人們可以是不一致的,以及為什么不一致,在什么地方不一致。恰恰這種認識是一種真理認識,而且“價值討論”也就是為它服務的。與此相反,人們以這種方法肯定不能獲得——因為它在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上——的東西,是某種規范的倫理學,或者就是某種“律令”的約束力。[34]
這才是為什么“價值無涉”需要發揮作用的地方,也正是社會科學“客觀性”的體現。
但是,遺憾的是,在過去的韋伯研究中,我們恰恰是在很大程度上是把韋伯極力批評和反對的方法強加給韋伯自己了,對“理想類型”盲目而混亂的運用就是最鮮明的例證。
[注釋]
[1]關于此一問題的爭論,可參見羅衛東:《社會科學從業人員的理性回歸:重返韋伯》,載《浙江社會科學》2006年第5期;馮鋼:《“客觀性”、“理想類型”與“偽道德中立”——評羅衛東的“重返韋伯”》,載《浙江社會科學》2006年第6期,其討論的核心問題是如何看待經濟學與道德的關系。本文在此的討論,與上述兩位作者的觀點都有重大不同。另,趙汀陽提出的“無立場”分析方法以及相關討論也包含了這樣的意愿。
[2]限于篇幅,此處發表的文稿屬于筆者《學術與政治:重讀韋伯》長文的第三部分,前兩部分是: 一 ,“先知”與知識分子——學術的倫理與天職;二,何為政治?——政治的倫理及其悖論;待發。
[3]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4頁。韋伯的《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另一中譯本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出版,譯者韓水法、莫茜。本文中的引用參照這兩個譯本,具體見注釋。
[4]同上,第4頁。
[5]同上,第6頁。
[6]同上,第6頁。
[7]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中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0-11頁。
[8]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9頁。
[9]同上,第10頁。
[10]同上,第14-15頁。
[11]同上,第16頁。
[12]同上,第18頁。
[13]同上,第21-22頁。
[14]同上,第22頁。
[15]同上,第24頁。
[16]此部分的詳述見本人《學術與政治:重讀韋伯》長文的第一部分,即 一 ,“先知”與知識分子——學術的倫理與天職,待發表。
[17]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25-26頁。
[18]同上,第31-32頁。
[19]同上,第32頁。
[20]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46頁。
[21]同上,第34頁。
[22]同上,第28-29頁。
[23]同上,第40頁。
[24]同上,第41頁。
[25]同上,第42頁。
[26]同上,第43頁。
[27]同上,第47頁。
[28]同上,第49頁。
[29]韋伯:《社會科學和經濟科學“價值無涉”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45頁。
[30]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24頁。
[31]韋伯:《社會科學和經濟科學“價值無涉”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49頁。
[32]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29頁。
[33]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中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6頁。
[34]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20頁。
[35]見hanno hardt:social theories of the press: early german & american perspectives,pp174-182, london:sage publications, 1979. 感謝南洋理工大學郭振羽教授和耶魯大學博士生王穎曜同學提供線索和材料。該書在2002年再版,補充了卡爾•馬克思論新聞自由的章節。
[36]瑪麗安妮•韋伯:《馬克斯•韋伯傳》,閻克文、王利平、姚中秋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81頁。
[37]同上,第182頁。但是在瑪麗安妮的《馬克思•韋伯傳》中,并沒有直接提到這個原因,而是更多地提及同行和董事會對該項目和社會學學會的影響和干擾。見瑪麗安妮•韋伯:《馬克斯•韋伯傳》,閻克文、王利平、姚中秋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78-481頁。
[38]同上,第488頁。
[39]同上,第494頁。
[40]同上,第496頁。
[41]同上,第507-508頁。
[42]瑪麗安妮•韋伯:《馬克斯•韋伯傳》,閻克文、王利平、姚中秋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86頁。
[43]馬克斯•韋伯:《以政治為業》,見《學術與政治》,馮克利譯,北京:三聯書店,1998年,第77-81頁。
[摘要]:“價值無涉”是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的核心概念,但是對此學術界卻存在嚴重誤讀。本文從韋伯構建學術公共領域的角度,認為韋伯“價值無涉”的“客觀性”原則具有雙重含義,既是為了破除普世性的理論神話,也論證了價值判斷需要“科學”的論證,而經驗事實需要在與文化價值的關聯中獲得意義,這是學術倫理存在的基礎。通過對國民經濟學的批判,韋伯闡明了他的“理想類型”是對經驗事實的邏輯整理,而不是“客觀”反映,這是“價值無涉”的第三個含義。本文還討論了韋伯的新聞思想及其實踐與學術公共領域的關系,并提出今天重讀韋伯的意義在于構建中國的學術共同體和學術公共領域。
討論社會科學研究的方法論問題,韋伯是個繞不過的名字。“價值無涉”已經被我們念得耳熟能詳,但是韋伯意義上的“價值無涉”究竟應該如何理解?在學術界卻依然晦暗不明。當今中國社會發展與危機并重,思想界因此存在嚴重分歧,學術與政治的關系也變得云譎波詭,有學者提出應該用“去道德”和價值“無立場”的方法來應對這樣的局面[1]。但是,“去道德”與“無立場”究竟在什么意義下才是可能的和有效的?政治與學術在韋伯的語境下究竟意味著什么?今年,正值韋伯逝世九十周年,韋伯的著作再次在漢語世界中被大量出版。重新閱讀韋伯,并借此整理中國知識界關于學術與政治、立場與價值等問題的糾葛,已經又一次成為具有重大理論與現實意義的議題。
(一)“價值無涉”的雙重含義
《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是1904年韋伯接手主辦《社會科學和社會政策文庫》雜志時,闡釋其辦刊宗旨的綱領性文獻。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韋伯是如何把社會科學方法論與學術倫理以及學術共同體的思考結合在一起的,這也是韋伯集中討論和總結其社會科學方法論的重要文獻。但是,自八十年代中文學術界“發現”韋伯以來,這也是被誤讀最嚴重的部分。所以,回到文本自身,應該是重讀韋伯最重要的方法。
韋伯開宗明義地指出,《文庫》的宗旨一是擴展對社會生活的事實的認識,另一是訓練人們對社會生活的實際問題作出判斷。那么,判斷的有效性是什么?或者,在什么意義上可以說,社會科學研究存在著“客觀有效的真理”呢?韋伯整篇文稿正是建立在這個問題意識上的。
韋伯反對兩種歷史觀,一是道德進化論,一是歷史相對主義,正是這兩者的結合在社會科學領域取得了支配性地位。韋伯以國民經濟學為主要批評對象,指出:通過把文化價值總體引入道德領域而在內容上規定道德領域,并由此把國民經濟學提高到“倫理”科學的地位,這其實是把所有可能的文化理想在總體上貼了“道德”的標簽,既抹殺了道德律令的特有地位,也沒有對理想的“客觀性”有什么貢獻。《文庫》需要從根本上予以拒斥的流行觀點,正是:國民經濟學是從一種特殊的“經濟世界觀”得出的,并且應當由此得出價值判斷。因為經驗科學的任務決不是提出約束性的規范和理想,以便從中得出實踐的處方。《文庫》需要拒斥的另一種觀點是:價值判斷因為立足于某種理想,從而具有主觀起源,就可以擺脫“科學”的討論。這正是“價值無涉”的兩重含義,不可偏廢任何一方,而目前國內學界就韋伯觀點圍繞著經濟學是否應該有道德的討論,其實都沒有抓住韋伯的關鍵。
韋伯說,《文庫》關心的問題其實是:對理想和價值判斷所作的“科學”批判的意義和目的是什么?科學的“技術性批判”最根本的功能就是使在追求目的過程中的代價,能夠被充分評估和權衡,也唯有在這樣的時候,最需要貫徹“價值無涉”的邏輯方法。在這之后,權衡上升為決策,就不再是“科學”的任務,決策者根據自己的良知和世界觀在各種有關的價值之間進行權衡選擇,但正是“科學能夠使他意識到,一切行動,當然根據具體情況還有不行動,在其結果中都意味著吸收了某些價值,從而常常意味著——這一點目前特別容易被人忽視——放棄另一些價值。做出選擇是他自己的事情。”科學的任務正是揭示并且在邏輯上闡明“目的”建立之上的“觀念”基礎,“對價值判斷的科學探討如今不僅要使人進一步理解和體驗所希求的目的和作為其基礎的理想,而且首先還要教人批判地‘判斷’它們。”也就是說,作為“科學”本身不擔任價值評判的任務,但是它卻是價值評判的基礎。這是因為,在一個世界觀存在嚴重沖突的時代,“以普遍有效的終極理想的方式創造解決我們的問題的實際公分母,這都毫無疑問既不能是我們這份雜志的任務,也絕不能是任何一門經驗科學的任務:這樣一種任務不僅在實際上是無法解決的,而且自身也是不合情理的。” 這決定了在方法論上的“價值無涉”作為邏輯意義的地位。
一個飽餐了知識之樹的文化時代,其命運是必須知道,無論對世界事件研究的結果多么完善,都不可能從中獲知世界事件的意義,而是必須能夠自己去創造這種意義本身,世界觀決不可能是經驗知識進步的產物,因此,最強有力地推動著我們的那些最高的理想,在任何時代都只能是在與其他理想的斗爭中實現的,這些其他理想對于其他人來說,正如我們的理想對于我們來說一樣,都是神圣的。
因此,可以看出,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的第一個含義,正是要徹底破除所謂“普世價值”的神話,一個諸神爭斗的時代,決定了社會科學領域不可能,也不應當存在普遍有效的終極價值。在這個意義上,廉價的相對主義和樂觀的折中主義,要么在理論上無視其嚴峻,要末是在實踐上回避其結果。這些都與科學的“客觀性”沒有絲毫關系,“中間道路”絲毫不具有
任何文化科學的先驗前提都不是我們認為某一種或者任何一種文化有價值,而是我們就是文化人,賦有自覺地對世界表示態度并賦予它一種意義的能力和意志。無論這種意義是什么東西,它都將導致我們在生活中從它出發來判斷人類共同存在的某些現象,把它們視為重要的(積極的或者消極的)而表明態度。
對世界表明態度并賦予其意義的能力與意志,這其實正是學術倫理存在的基礎。韋伯對以色列先知的描述中,著重的正是他們為文化和宗教共同體建構意義的“天職”。[16]在這里,我們再次看到的是韋伯世界中知識分子的學術倫理與先知的宗教倫理的疊印。正是在這個基礎上,韋伯強調學者的“個人”因素對于學術研究的重要性。因為沒有什么觀點是從材料里自然得出的,所謂讓事實自己說話,不是自欺,就是欺人。真正具有意義的是作為“個人”的學者“靈魂之鏡”,只有這樣的鏡子才能折射出現實與文化的價值和涵義
在隨時隨地自覺或不自覺地對事物的個別特殊方面所做的這種選擇中,起支配作用的是科學工作那種作為時有所聞的主張——一項科學工作的“個人因素”才是其真正有價值的因素;此外,任何工作如果存在是有價值的,就必須表現出“個性”——之基礎的因素。毋庸置疑,如果沒有研究者的價值理念,就不會有選擇材料的原則,就不會有對個體性現實的有意義認識,就像如果沒有研究者對某些文化內容之意義的信念,認識個體性的現實方面的任何工作都是絕對沒有意義的一樣,他的個人觀念的傾向,他的靈魂之鏡中的價值反射,規定著他的工作的方向。而科學的天才把自己研究的對象與之聯系起來的那些價值,卻能夠規定整個時代的“觀點”,即是決定性的:不僅對于現象中被視為“有價值”的東西而言,而且對于現象中被視為有意義的或者無意義的、“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東西而言都是如此。[17]
韋伯這里清理的正是知識分子在當代確立學術倫理價值的基礎,知識分子的內在志向即對學術為世界建構意義的確認和信念,這是推動文明本身和文化本身發展的動力。至此,我們可以明白韋伯的社會科學方法論的核心所在,那就是在一個諸神的時代里,社會科學不是尋求普遍而終極的規律或目的,而是認識、確立和創建文化的價值意義,這才是學術和知識分子確立安身立命的倫理基石。因為對人類文明尋求價值意義的確信,內在于文明自身,也內在于任何時代的知識共同體和民族共同體之中,它們正是知識分子應該予以承接的“天命”。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知識分子的“天命”是一種倫理的誡命,是外在使命和內在志向的結合。
(三)“理想類型”與社會科學的“客觀性”
——對“國民經濟學”的批判
這里,韋伯是以對“國民經濟學”的“自然主義一元論”為批評對象,展開其對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具體討論。
國民經濟學開始的時候是一種討論國民“財富”增長的“技術”性現象,但是它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技術的,因為它被納入到18世紀自然法的、理性主義的世界觀的巨大統一體中。自然科學的方法:用根據規律性聯系對經驗事實做出一般的抽象和分析,以一種形而上學的有效性和具有數學形式的概念體系,達到對現實的一種純“客觀”的,擺脫一切價值的,同時也是絕對理性的,也就是擺脫一切個體性的“偶然性”的一元論認識。在這樣的科學思維的模式中,除了發現事物的“規律”外,科學工作的其他意義都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合規律”性才是科學本質性的東西,“個體性”的事件只有作為“典型”,即作為規律的解說才有意義,而這些事件本身則并不是“科學的”興趣。因此,在歷史領域,抽象的理論方法和經驗的歷史方法處于對立之中。抽象的經濟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幅關于經濟組織、自由競爭和嚴格的理性行為在商品市場上發生的各種事件的理想畫卷。“這一理想畫卷把歷史生活的某些聯系和事件統一成為設想出來的聯系得天衣無縫的體系。在內容上,構思具有一個通過思想上提高現實的某些要素而獲得自在烏托邦的性質。它與生活的經驗給定事實的關系僅僅在于,在那種構思中被抽象地描述的那類聯系,從而也就依賴于‘市場’的事件,在現實中被發現或者被猜測為在某種程度上起作用的地方,我們都能夠利用一個理想典型(Idealtypus)實際地說明和解釋這種聯系的特性。”[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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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理想典型”(國內更多翻譯為“理想類型”,下文采用這種譯法)的概念是為了歸屬判斷,它不是假設,也不是對現實的描述,它是歷史給定的現代交換經濟社會組織的“理念”。韋伯指出西方經濟學中的“市場”與作為發生學概念上西方中世紀的“城市經濟”理念,這兩者是根據“完全相同的邏輯原則展開的”。而“城市經濟”概念也并不是所有被考察的城市中實際存在的經濟原則的“平均值”,而是單方面提高一個或者一些觀點,把散亂的個別的現象綜合成一個自身統一的理想畫卷而獲得的。就此而言,即“理想類型”是從經驗事實中選取不同的元素加以邏輯整理而言,它的確具有“客觀性”,這正是“價值無涉”的第三個含義,即“理想類型”作為一種邏輯的分析工具本身是“價值無涉”的。但另一方面,“就其概念上的純粹性而言,這一理想畫卷不能經驗地在現實中的任何地方發現,它是一個烏托邦。而對于歷史工作來說就產生了一個任務,即在任何具體場合都要確認現實離那個理想畫卷有多近或者多遠,某個城市的關系的經濟特性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在概念的意義是哪個被說成是‘城市經濟的’”。[19]因此,理想類型并不是對“客觀”現實的無條件的“反映”,而是“整理”。因此,韋伯強烈地反對把理想類型的概念圖像當成是歷史現實的“真正”內容,當成“本質”。理想類型絕不是古希臘神話中的強盜普羅克拉斯特之床,歷史不應該在此被削足適履,也不應該被當成是歷史中起作用的“實在”力量,——韋伯強調特別需要警惕后一種危險。對于中國的經濟學來說,西方的以中世紀“城市經濟”為模式發展出來的經濟學“原理”,究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解釋中國和解決中國的城鄉問題呢?這值得今天更深刻地追問和反思。
韋伯告訴我們的恰恰是:沒有建立概念與具體的歷史語境的聯系,就簡單套用西方的諸如“市場”這樣的經濟學概念來橫掃一切是極其危險的,因為正是這樣的做法違背了“價值無涉”的社會科學方法,違背了現實的“客觀性”原則。這對于我們今天形形的市場原教旨主義來說,應該是當頭棒喝。韋伯明確地指出,經濟學理論是一種“教理學”,它特別假定純粹經濟利益的支配作用,而排除行為的政治取向和其他非經濟取向的影響,因此它只能是一種“理想類型”,而絕不是歷史的“自然”發展,更不能成為“應當”如此的普世道路
那種在此意義上“無國家”、“無道德”、“個人主義的”純粹理論,作為方法上的輔助手段是并且總是必不可少的,而極端的自由貿易學派則把它理解為“自然的”,即未被人愚蠢的歪曲的現實的一種詳盡無遺的寫照,并進一步據此把它理解為一種“應當”,理解為一個在價值領域有效的理想,而不是理解為一個可以用來經驗地研究存在的理想典型。[20]
所以,“理想類型”的功能,不是作為目的,而是作為社會科學的“手段”來發揮作用的,因為社會科學必須借助通常只有在“理想類型”中才能清楚明白的規定概念來工作。其工作原理在于歸納、衡量與對比,是以確立概念的“界限”為前提的,這正是一種專業主義的訓練
它是一種理想畫卷,但并不是歷史現實,也根本不是“真正的”現實,它也根本不適宜于把現實作為樣本歸入其中的圖式,而是指具有純理想的界限概念的意義。為了廓清現實的經驗內容的某些重要的成分,人們借助這一概念對現實作出衡量。把它與現實作出對比。這樣的概念是思想的產物,我們借助它們,通過運用客觀可能性的范疇,來構思各種聯系,我們依據現實定向的、受過訓練的想象力對它們作出判斷,認為它們是適合的。[21]
但是混淆總是很容易產生,歷史相對主義者總是讓理想類型意義上的“理念”生成為理想意義上的“理念”需求,讓其變成價值判斷。因此,科學自我監控的基本義務和避免受騙的唯一手段,就是嚴格區分這兩種方式。以比較的方式把現實與邏輯意義上的理想類型聯系起來,與從理想出發對現實做出評價性判斷,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方法。這正是韋伯強調作為方法論的理想類型是“價值無涉”的,即不能用它作為價值判斷的標準。因為理想類型“是某種對評價性的判斷完全不感興趣的東西,除了純邏輯的完善之外,它與其他任何一種完善都毫不相干。”[22]也就是說,在韋伯的理論中,理想類型其實是一種邏輯工具,并不具有價值判斷的意義,這才是“價值無涉”最核心的意義,否則,就會有淪為自然主義或道德主義“目的論”的極大危險。
韋伯更進一步指出:雖然“理想類型”在形成過程中要排除“偶然性”的東西,但是其本身仍然是“個體性”的,不是平均值的典型。因為理想類型的概念形成的目的,“就是在任何地方都使人清晰地意識到的,它不是合乎類的東西,而恰恰相反,是文化現象的特性”[23],是文化個體性的表達,因此“理想類型”絕不是普遍“規律”的體現,而是有著明確的使用界限的。至此,我們已經可以理解,韋伯對“價值無涉”的強調,其批判的對象正是用“理想類型”來代替價值評判,這樣一種會在現實中帶來極大危險的思想混亂,其主要代表正是西方經濟學。
針對自然主義的歷史觀,即社會科學的目的必須是將現實還原為“規律”,韋伯的批評正是針對其把“理想類型”與現實相互混淆的危險。韋伯告誡道,必須清醒地意識到“理想類型的發展狀況和歷史是兩件必須有效區分開來的事情,構思在這里僅僅是有計劃地將一個歷史事件有效地歸屬于根據我們認識的現狀而可能的原因范圍中的現實原因的手段。”[24]正是在這里,韋伯對馬克思,——這位他所尊敬的也是最主要的理論對手作了這樣的評價:所有的“規律”和歷史發展的構思,在理論上都具有“理想類型”的特征,“凡是使用過的概念的人都知道,如果把現實與這些理想典型進行比較,它們就具有巨大的,甚至是獨一無二的啟迪意義;同樣,一旦把它們設想為經驗有效的,或者甚至設想為實在的(事實上也就是形而上學的)的‘作用力’、‘趨勢’等等,它們就具有危險性。”[25]這一評價值得重視,也值得今天作為一個重要視角來重新理解在中國的命運。
韋伯充分肯定“理想類型”的邏輯作用,但是他強調所有“理想類型”的構思都具有暫時性,“文化科學工作的結果就是不斷改造我們力圖把握現實所用的那些概念的過程。因此,關于社會生活的各門科學的歷史就是并且依然是借助概念的過程。因此,關于社會生活的各門科學的歷史就是并且依然是借助概念的形成而嘗試在思想上整理現實,由于科學視野的擴展和更移而廢除已經獲得的思想圖像,以及在如此改變了的基礎上形成新概念之間的不斷變換。”[26]這是因為,概念的形成取決于問題的提出,而問題的提出是隨著文化自身的內容發生變化的,概念與被概念化的東西之間包含著一種綜合的暫時性。因此,概念的價值正在于它們揭示了作為其基礎的觀念意義的有效性界限,而不是目標。“理想類型”之意義正在于它的暫時性,和無可避免的被超越性,是手段和工具,服務于建立價值聯系的目的,因此決不能混同于具體的實在,后者才是第一性的目的。概念的目的被假定為對“客觀”現實的觀念的“反映”,這可以追溯到康德的現代認識論,這里的概念與歷史工作之間的關系被頭足倒置了。而社會科學的偉大進步正是與實際的文化問題的變更密切相關的,并采取了對概念的形成進行批判的反思形式。韋伯宣布,《文庫》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為這種批判與進一步的綜合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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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經驗知識的客觀有效性,都是并且僅僅是按照范疇整理給定的現實,而這些范疇在特殊的意義上是主觀的,即表現我們認識的先決條件的,受到唯有經驗知識才能給予我們的那些真理的價值的前提條件的制約。[27]
社會科學的“客觀性”正在于此,即它來自于對經驗現實的邏輯綜合和整理,也因此具有明確的使用邊界,因此不能據此作為“本質”或者“規律”證明特定的經驗事實,也不能因此取得判斷現實的價值特權,因為價值尺度只能來自于特定的文化自身。社會科學的任務并不是不斷去追逐新的觀點和概念,而是相反,對于具體歷史聯系的文化意義的認識,才是所有的概念和概念批判為之服務的終極目的。“材料專業戶”和“意義專業戶”都不能把已知的事實與已知的觀點結合起來,從而創造出新的東西。
在韋伯看來,價值意義是“理想類型”獲得邏輯意義的前提,否認作為特定的文化產物的價值真理性,就沒有社會科學,就只剩下用普遍的概念與判斷去取代科學。一旦社會科學把它的方法論原則建立在把加工材料看成目的本身,而不是自覺地根據最終的價值觀念來檢查和反思個別材料的認識價值,不能意識到認識價值是植根于具體的實際的文化作為最終價值,道路就會迷失,這時,就需要從文化的價值意義上進行范式突破。這時,
未加反思地使用的觀點的意義變得不可靠,道路迷失在黃昏中。重大的文化問題的光芒依然存在。于是,科學就武裝起來,改變自己的立足點和概念體系,從思想的高度俯視事情之流。[28]
推動社會科學發展的動力,不是科學的內在邏輯,而是一個特定社會的文化價值的重大問題。我們需要在這個意義上理解韋伯這句似乎駭世驚俗的話:政治經濟學是政治的仆人!因為,作為現實的、具體的德國的文化價值才是真正的政治性問題,學術的目的正在于是否能夠落實于具體的文化語境中,——它既是社會科學問題意識的來源,也是作為學術研究的社會科學最后的旨歸。只有在這里,在責任倫理高于信念倫理的情況下,兩種倫理才可以尋求互相支持的契合點,我們也需要從今天中國的歷史語境中重新確立和理解韋伯的意義。
最后,讓我們再來讀一點讀韋伯自己的論述
我們最終必須竭盡全力反對的是一種并不少見的觀念,它認為通過權衡各種彼此對立的價值判斷和他們之間的“政治家式的”折衷,就可以踏上通往科學“客觀性”的大道。“中間路線”不僅恰好與“最極端”的價值判斷一樣,不能以經驗學科的方法得到科學的證明,而且,在價值判斷的范圍內,它正是在“規范的”意義上最晦曖不清。它不屬于講壇,——而是屬于政治綱領,官僚機構和議會。科學,無論是規范的還是經驗的,都能為政治活動家和對立的黨派提供無可估量的幫助。它告訴他們,(1),對于這個世紀問題,某些不同的“最終”立場是可以考慮的;——(2)在你就這些立場作出抉擇時,存在著這樣那樣你必須考慮的事實。[29]
韋伯指明的是,真正的有責任的“政治”行為應該建立在學術的“科學性”的基礎上,即有價值的政治行為必然充分估計三個方面:1,不可避免的手段;2,不可避免的附帶后果;3,由此制約的在其實踐結果中眾多可能的評價相互之間的競爭,這正是經驗科學以自己的手段能夠揭示的東西。[30]只有在此基礎之上的“政治”行為才可以與現實中黨派利益紛爭的政治活動劃清界限。社會科學的“客觀性”絕非折中的中間路線,因為妥協和折中并不是以價值的澄明為前提的,因此需要反對各種“偽”客觀性(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各種偽“政治”性,即建立在黨派利益紛爭基礎上的“政治”)
認為從要求經驗地討論“價值無涉”的立場出發,價值判斷的討論就是無結果和毫無意義的觀點,是與我們完全不相干的,因為關于價值判斷意義的認識恰是所有這類討論的前提。這種討論的先決條件是理解各種原則上不可逾越的和大相徑庭的最終價值判斷的可能性。然而,“理解一切”并不意味著“原諒一切”,單是對他人觀點本身的理解也不導致同意它們。另一方面,這至少可以使人同樣容易并且通常極其可能認識到妨礙人們達成一致的原因和問題。但是,這種認識恰恰是真理性的認識,而“價值判斷討論”正好有助于這中認識。[31]
至此,韋伯對于社會科學的“客觀性”和“價值無涉”的思想已經清楚了。這里試從以上三個互相關聯的層面上做一個分梳和歸納
首先,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是社會科學的歷史觀,它反對把歷史納入任何道德主義或自然主義的目的論體系中,因此,它本身不屬于也反對任何“宏大敘事”。其方法論上的體現是劃清“理想類型”的有效性邊界,不能把“理想類型”或者任何概念性的邏輯思維的產物上升為價值判斷。任何意義上的“理想類型”作為對經驗事實的邏輯整理,都不是對現實的“反映”,而是歸納和總結,歸根結底是“個體性”的,因此不能把“個別”上升為“普遍”的規律,并成為“應當”如此的歷史力量。因此,韋伯反對從歷史的“發展趨勢”中引申出對實踐的評價,因為這意味著把“變遷”視為目的論的,并成為對現實政策毫無反思的美化
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看出,為什么經驗科學的代言人應當感到有必要支持這種做法,使自己成為某個時候的“發展趨勢”的喝彩者,使對這些“發展趨勢”的“適應”從一個終極的、只能由具體的人在具體場合解決的、因而也只能取決于具體的人的良知的評價問題變成一個據說由一門“科學”的權威庇護的原則。[32]
第二,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指的是建構學術公共領域的原則,即不同的立場和觀點都具有平等準入的地位與權利,而且在這個意義上接受最嚴格的反思與批判。知識共同體不能以某種預設的絕對價值作為規范,或者以“普世價值”來壓抑和取消歧見,這是作為經驗科學的社會科學能夠生產“有效”知識的前提。但是,作為個體的學者,卻正是以自己的立場,以及以此立場出發的知識建構進入學術公共領域,“正是‘個人’的最內在的因素,規定我們的行動、賦予我們的生活以意義的最高的和最終的價值判斷,才是某種我們感到有‘客觀’價值的東西。”[33]這個意義上,韋伯的“價值無涉”決不是取消價值立場,而是相反,不同的價值判斷必須接受自己以及對手的反思和挑戰,方有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社會科學的發展。
第三,韋伯所說的“價值無涉”指的是在學術共同體內部建立理解的方法。在各種不同的、甚至歧見嚴重的觀點之間,“價值無涉”要求的是對他者觀點的理解,它建立在以經驗的方式,從概念的邏輯意義上,去考察他人的行為和動機,以發現真正的不同的立場,這是一切有意義的學術辯論的前提。這樣的以建立理解為前提的“價值無涉”的工具性,是學術對話和論辯的基礎。它可以使人從邏輯和事實的角度認識到妨礙達成一致的原因和問題
人們可以是不一致的,以及為什么不一致,在什么地方不一致。恰恰這種認識是一種真理認識,而且“價值討論”也就是為它服務的。與此相反,人們以這種方法肯定不能獲得——因為它在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上——的東西,是某種規范的倫理學,或者就是某種“律令”的約束力。[34]
這才是為什么“價值無涉”需要發揮作用的地方,也正是社會科學“客觀性”的體現。
但是,遺憾的是,在過去的韋伯研究中,我們恰恰是在很大程度上是把韋伯極力批評和反對的方法強加給韋伯自己了,對“理想類型”盲目而混亂的運用就是最鮮明的例證。
轉貼于 [注釋]
[1]關于此一問題的爭論,可參見羅衛東:《社會科學從業人員的理性回歸:重返韋伯》,載《浙江社會科學》2006年第5期;馮鋼:《“客觀性”、“理想類型”與“偽道德中立”——評羅衛東的“重返韋伯”》,載《浙江社會科學》2006年第6期,其討論的核心問題是如何看待經濟學與道德的關系。本文在此的討論,與上述兩位作者的觀點都有重大不同。另,趙汀陽提出的“無立場”分析方法以及相關討論也包含了這樣的意愿。
限于篇幅,此處發表的文稿屬于筆者《學術與政治:重讀韋伯》長文的第三部分,前兩部分是: 一 ,“先知”與知識分子——學術的倫理與天職;二,何為政治?——政治的倫理及其悖論;待發。
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4頁。韋伯的《社會科學方法論》的另一中譯本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出版,譯者韓水法、莫茜。本文中的引用參照這兩個譯本,具體見注釋。
同上。
同上,第6頁。
同上,第6頁。
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中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0-11頁。
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9頁。
同上,第10頁。
[10]同上,第14-15頁。
[11]同上,第16頁。
[12]同上,第18頁。
[13]同上,第21-22頁。
[14]同上,第22頁。
[15]同上,第24頁。
[16]此部分的詳述見本人《學術與政治:重讀韋伯》長文的第一部分,即 一 ,“先知”與知識分子——學術的倫理與天職,待發表。
[17]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25-26頁。
[18]同上,第31-32頁。
[19]同上,第32頁。
[20]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46頁。
[21]同上,第34頁。
[22]同上,第28-29頁。
[23]同上,第40頁。
[24]同上,第41頁。
[25]同上,第42頁。
[26]同上,第43頁。
[27]同上,第47頁。
[28]同上,第49頁。
[29]韋伯:《社會科學和經濟科學“價值無涉”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45頁。
[30]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24頁。
[31]韋伯:《社會科學和經濟科學“價值無涉”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49頁。
[32]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29頁。
[33]韋伯:《社會科學認識和社會政策認識中的“客觀性”》,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6頁。
[34]韋伯:《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價值闕如”的意義》,見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李秋零、田薇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20頁。
[35]見Hanno Hardt:Social Theories of the Press: Early German & American Perspectives,pp174-182, London:SAGE Publications, 1979. 感謝南洋理工大學郭振羽教授和耶魯大學博士生王穎曜同學提供線索和材料。該書在2002年再版,補充了卡爾馬克思論新聞自由的章節。
[36]瑪麗安妮韋伯:《馬克斯韋伯傳》,閻克文、王利平、姚中秋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81頁。
[37]同上,第182頁。但是在瑪麗安妮的《馬克思韋伯傳》中,并沒有直接提到這個原因,而是更多地提及同行和董事會對該項目和社會學學會的影響和干擾。見瑪麗安妮韋伯:《馬克斯韋伯傳》,閻克文、王利平、姚中秋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78-481頁。
[38]同上,第488頁。
[39]同上,第494頁。
[40]同上,第496頁。
[41]同上,第507-508頁。
[42]瑪麗安妮韋伯:《馬克斯韋伯傳》,閻克文、王利平、姚中秋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86頁。
[43]馬克斯韋伯:《以政治為業》,見《學術與政治》,馮克利譯,北京:三聯書店,1998年,第77-81頁。